草木深

【镇魂/巍澜】幸得人间几度逢


剧版镇魂设定,接结局, ooc属于我

论一只阿拉丁小澜孩的诞生

我觉得不虐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(一)

赵云澜进入镇魂灯的时候,没时间想太多事情。

他眼前一黑,自己轻盈地穿过了某个界限,再睁眼时,就是身处一片白茫的空间中,随后有一点零星的火种飘来,慢慢悠悠地落下来,眨眼间就裹住了全身,随后不紧不慢地燃烧起来。

苍白的火焰很是平静,空间里安静又空旷,没有丝毫烟熏火燎的气息,像是一副充满了美感的画卷。但是被包裹其中的人却深刻感到了它的威力——赵云澜觉得自己像是一块被煎过了头的牛排,在翻来覆去的炙烤中渐渐缩成不分形貌的焦炭。

他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惨成这个样子。

二十多岁,青年才俊,有车有房有肥猫,大小算个领导,四海之内都能称兄道弟横着走,就算游手好闲也能混得光鲜亮丽,或是哪天一个不小心英勇牺牲,也该金光闪闪裱上一圈,被庄严肃穆地三鞠躬。

现在,他自己在小黑屋里被翻来覆去地烧烤,有人顶着他的皮囊,接替曾经属于他的一切。他苦中作乐地想,之前用着老头子的皮囊占便宜,现在更好,棒棒糖、越野车、独立办公室……全都成了别人的了。

真是惨啊。赵云澜不自觉地把自己缩成一团,企图在铺天盖地的灼烧中寻得一瞬喘息,结果当然是无用功。他脱力地坐下去,耳边嗡嗡地响着,眼前出现许多个光怪陆离的影子,扭曲着,纠缠着,四面八方地窥视着。他在内心反复提醒自己,一切都是假的,整个空间除了他和火焰,不会再有任何东西,如果守不住灵台一点清明,那一切将无可挽回,但四周的阴影越来越大,夹杂着尖锐的呼啸声,铺天盖地地压下来,他努力睁着眼,死死扣着掌心,妄图维持冷静——如果还在地面,那手心必然已是鲜血淋漓。

只可惜现在是镇魂灯里,他没有皮囊,没有血肉,只是飘飘忽忽的孤魂野鬼,这点疼痛也及不上火焰烧灼的万分之一。在终于精疲力竭地倒下去之时,映在赵云澜瞳孔中的仍是安静燃烧着的苍白火焰。

在理智抽身而去的刹那,他微微张了一下嘴,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。

据说,濒死之际,人的眼前会走马灯一样地闪回一生的重要时刻,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统统走过一遭,最后归于永恒的黑暗。对死不了的赵云澜来说,黑暗永不能到来,又实在是太过疼痛,于是他的走马灯被搅乱成一团,又漫长到似无尽头,诸多场景从火焰中浮现,再被火焰烧成灰烬,可能此时出现了龙城大学笔直的林荫路,下一刻便是瀚嘎族禁地幽深的洞穴,接着的又是自己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房间。

即使那个人只能在跃动的火焰中中留下片刻的身形,也让他在极度痛苦中露出一个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微笑。

恍惚之中,他似乎又看到了初见之时,有人的目光越过万年,只在一刹那不小心泄露了心内的万丈狂澜,又有人在幽畜号鸣中凛然而至,刀锋到处划出一道不可破的堡垒,还有人在深夜默默注视,分明挖心掏肺,却又死死守着,不肯越雷池一步。

这一切是如此匆忙,直至此时此刻方才能够回味,然而历历在目,恍若昨日。

情深情浅,缘聚缘散,万年前一场荒谬的相遇,注定了谁的求而不得,谁的得而复失。

赵云澜死了一样僵卧着,焰火舔舐着他的魂魄,然而向来无往不利的火焰仿佛撞上了一块石头,用尽全力也难以熔化半分。

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死心眼,火焰诡异地泛出幽蓝色,诸多影像纷至而来,有万年前小鬼王拉着乖巧的弟弟,真心实意地回眸一笑,悄然而去,有万年后光影间的殷殷相约,纵然山长水远,必然相逢有期,又或是龙城大学中一扇从未被推开的窗,既是不曾相遇,那么从此后各自安好不见别离……

在神识生与灭的胶着中,发生过的,未曾发生过的,或许发生的……种种可能从时光罅隙中流窜而出,来自于同一个起点的时间线向四方散溢,璀璨夺目若烟花霓虹,勾勒出一幕幕不属于现实的得偿所愿,似乎哪一种,都比眼下更值得回味。释然的,凛冽的,羞涩的,平静的……他从来不知道那人会露出这么多的表情,就像他始终低估了对方的决绝,而今两处诀别,无数的场景浮动闪现,如毒蛇一样引诱着他——只要投身其中,一切便重新来过,失去的,将一一重现,亏欠的,将一一补偿。

一直平静的火焰突然跃动起来,细小的火苗在赵云澜身上交错往来,仿佛在不安地交头接耳,而后渐渐聚拢,凝成更为耀眼的火光。而本来全身被火,根本看不清形貌的灯芯,渐渐显出了轮廓。

赵云澜猛地抽了一口气,睁开了眼。他在无尽深渊中坠落了很久,周围都是沈巍的影子,从万年之前开始,一颦一笑,一举一动,分明就是自己求而不得的岁月,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,有声音低低盘旋耳畔:抓住吧,这次错过,要等什么时候?

然而他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,这一切不过是幻象,已发生的不可更改,逝去的永不能重来。赵云澜与沈巍相识于旁人的死亡,告别于自己的死亡,这短短几个月的时光中,有过阴差阳错,有过同甘共苦,甚至于性命相付,生死同担,却始终未有一句剖心裂腑之语,他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眼前,一切便戛然而止——没有告别,未及功成,从此生死相隔,甚至连一个完完整整的拥抱都不曾存在。

平生游戏浪荡惯了,难得有一次真心实意,却坏在了瞻前顾后上。他原来无所谓自己有什么,遇到沈巍后又觉得自己有的还不够,现在想想,其实他什么都没有也无妨,早就该揪着对方衣领把话说清楚,说不定能免了这场肝肠寸断生死两别。

他怎么都忘不了那人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,浑身浴血,还心满意足地来了句“我不后悔”。

自己肠子都要悔青了。

是不是直到最后,那人还特别骄傲的觉得,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内?

赵云澜平躺在地上,折磨了他许久的火焰不知何时脱离了身体,悬空浮在眼前,又大又圆,时不时窜出小小的火星,看起来人畜无害得很。

真亮啊。他漫无边际地想,就像遇到沈巍那一天的阳光,闪花了他的眼,大概也闪瞎了他的心。

不然,他何必要遮遮掩掩,直到现在才敢毫不避讳。

“我们一直都是朋友。”

混账东西,才不想跟你做朋友!

赵云澜一把抓住了悬浮的火焰,熟悉的疼痛再次铺天盖地,仿佛一次又一次地被焚作灰烬。他的手臂抽搐了一下,却仍是坚定地将火焰对着眉心按下去,白灿灿的火光吞没他的前一秒,有一点晶莹划过眼角,又飞快地化作水汽,了无痕迹。


评论(3)

热度(58)